沈奇(西安财经学院文艺系教授,诗人,评论家)
以行政区划来谈论一个诗歌板块的历史、现实与未来,不免有违讨学本义,但如果将新世纪以来并上溯三十年的“江苏诗歌”纳入一个“江南诗歌”的理念去考察,或许较易于辩识其不同于其他诗歌板块的“地缘气质”——我认为,正是这一“地缘气质”上的不同、决定着“江苏诗歌”在整个当代中国诗歌版图上的特殊意义和价值所在——我是说,在极言“时代性”的当代语境中,江苏一批坚持纯正写作的诗人们,因了这种气质使然,暗自超越性地进入了为时间而写作的境界,整体呈现出水静流深,沛然自丰的景况。
新世纪当代中国诗歌,有三个问题值得重视:一是缺乏更高远的理想情怀,二是缺乏更深广的文化意识,三是缺乏更精微的诗体意识。这三点中,至少在后两个问题上,在江苏的优秀诗人们的写作中,不但没有身陷其中,而且还有相当的弥补与修正作用。尤其在泛日常写真主义、泛口语化和泛叙事性的潮流面前,江苏诗人保持了足够的清醒和独立性,实在难能可贵。
这里的关键在于心理机制的健康,只为诗而活着,而不是因为诗而活出些别的什么。故能将诗歌创作自觉纳入诗性生命意识的内在需求,和日常生活的仪式化存在,气息沉着,文本真纯,心理健康,自得而适,隐隐透显出一脉现代版的传统文人风骨,从而将狭隘的、体制化、通约化的时代意识转化为非体制化、非通约化的时间意识,成为深入时间而真正独立的、个人的写作,并由此保证了写作的单纯性,包括人本和文本的双重单纯。而在这个空前浮躁和充满了功利性张望的时代里,单纯正成为一种稀有的品质。
另外,在一个充满了散文化、娱乐化和表演意味的时代语境中,当代诗歌如何保持自己的文体边界和精神尊严,更是一个需要时时提醒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江苏坚持纯正写作的优秀诗人们,从来就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尤其在诗歌文体意识及语言意识方面,显示了他们可称之为“江南形态”的非凡才情和特立独行的专业风度。
综合以上观察,可用“素宁不闹,别有味道”通俗化地概言之——这是江苏诗人和他们的作品留给新世纪当代中国诗歌最具意义的价值所在。并相信这种价值是以保证江苏诗歌在超越所谓“社会效应”和“轰动效应”等非诗学层面之后,足以在本体意义上为未来的诗歌史和文学史所重新认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