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晖：不屈灵魂的真诚书写——读报告文学《不屈的脊梁》

　　在报告文学领域，以企业家为描述对象的作品不计其数，其品质也大多良莠不齐。在经济转型和文明转型时期，如何写好企业家，如何为社会呈现真正意义上的企业家，如何提升行业写作的基本品质，无疑是摆在报告文学作家面前的一道严肃的课题。姚正安报告文学《不屈的脊梁》写的是一位叫做张椿年的扬州高邮企业家。在作者笔下，这位来自基层的企业家，并非富可敌国，也无广泛的知名度，但却有着集共产党人品格、儒商风范和改革战士于一身的独特精神品质和事业追求。在当下，这样的企业家形象显然具备风向标意义。而作者写作这部作品所具有的写作动机、写作方式，及其对于人物形象的艺术构建，既有比较鲜明的特质，也在某种意义上给予类似题材的报告文学写作以积极的启示。 

　　从写作动机来看，作者写作此书出自其真诚的内在需求。在书中，作者明确表示，与写作对象张椿年并无深交，写作动机和欲望的逐渐凸显，完全是在于被张椿年的命运、事业和人格所打动。作者从十年前因工作关系与张椿年“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产生“想写写张椿年”的念头，到张去世后写下《如马奔腾》的悼念短文，再至近一年多的时间写出十余万字的《不屈的脊梁》，在断断续续的时间流逝之中，“张椿年”的形象始终萦绕在作者心头，挥之不去。在写作的“念头”与成文之间，作者的驱动力并非“命题”或功利目的，而是对于张椿年风范逐渐深入的感怀、以及达至极点的情感与理智的双重诉求。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是一个作家面对写作对象所持有的真实真诚之念。这样一种出自真诚的“纯化”写作动机，在当下的报告文学写作、特别是企业或企业家题材的报告文学写作中，实属难能可贵，需要大力彰显。 

　　报告文学文体规范的第一特质就是它的非虚构性，而非虚构性中一个尤为重要的组构因素是田野调查性，即通常所谓的实地采访、调查等。近百年来的报告文学经典作家和作品告诉我们，没有田野调查，就没有报告文学的产生。由此观之，姚正安的写作方式值得充分肯定。他正是遵循了报告文学创作的这一原则，不仅在张椿年生前对其有过接触访谈，在其去世之后，作者更是展开了深入细致广泛的田野调查，走访主人公的家人、身边人、朋友、同学、老师、同事、企业等，甚至远赴新疆石河子、广东东莞等地的相关企业进行实地采访，获得大量一手资料。在此“行动力”的支撑下，作者为多方位、多角度真实再现主人公打下坚实基础。时下一些号称报告文学的作品随意使用小说式虚构与想象，大量铺陈去世人物生前的心理活动、对话等，混淆虚构与非虚构文体的基本规则，践踏非虚构文学文体底线，使报告文学名誉受损。与之相比，姚正安的田野调查，以及由此所显露出来的对非虚构文体本质的坚守，就不是没有意义的。他通过《不屈的脊梁》告诉我们，作为“艺术的文告”，报告文学首要的任务是真实的“文告”，而不是艺术表现上的花样翻新。 

　　《不屈的脊梁》在人物形象的艺术构建上亦有特出之处。这部作品对人物再现的一个关键词即是“不屈”。“不屈服于命运、不屈服于贫弱、不屈服于诱惑”既是对人物身世的概括，也是对人物精神品质的凸显。因疾病导致主人公张椿年虽相貌堂堂，但腰杆弯曲、行走不便，这是肉体之“屈”。然而，肉体之“屈”并没有能够阻挡张椿年精神的挺拔。在身体与精神巨大的反差中，作品比较详尽地描述了张椿年在“命运”、“贫弱”和“诱惑”面前所历经的种种坎坷与考验。文中“命运悲歌”和“咬定青山”两章，描述张椿年个人多舛的身世：出身儒雅之家，父亲被打成“反革命”，高考受挫，当农中教师，做沈阳工厂工人，当兵病退回乡，在县里的电器厂、模具厂和无线电元件厂工作，由普通工人成长为厂长，进而成为扬州升达集团董事长、扬州宏远电子有限公司总经理。通过“勇立潮头”、“百年大业”、“儒商风范”等章节，作品突出描绘张椿年成功的事业——致力推进企业改革、广纳人才、质量为本、诚信至上和追求品牌，以及具有魅力的“儒商”品格——自律、热诚、务实、简朴和求知。正是因为有了不平凡的命运、不一般的贫弱、不寻常的诱惑，才锻造出张椿年“三不屈服”的人格风范。这正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这也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现代人生版。可贵的是，作者并没有将张椿年写成一个“高大上”的企业家，而是强化他的“平民”本色，诸如“没有名车相随，没有名牌服饰，没有名人的作派”等，特别是凸显其精神气质和个人魅力。这样一种侧重于描述人物内在品质的形象构建方式，不仅为当下企业家题材报告文学写作提供了新意，也为江苏报告文学中的企业家系列形象增添了新彩。扩而广之，《不屈的脊梁》看似写了一个人的成长史和奋斗史，实则由主人公张椿年的坎坷经历折射出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特别是国企改革的艰辛历程。由此，这一形象的意义和价值便得到了有力提升。 

　　作者简介 

　　王晖：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报告文学委员会委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纪实文学委员会副主任，全国报告文学理论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