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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的忧伤

        2016年06月14日 15时25分 

          温暖的忧伤 

          

          北乔 

          就地理环境和文化形态而言,里下河具有极高的辨识度。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既有开阔的胸怀,又有细腻的情感。生活中苦难不少,但他们善于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人生有大起大落,有悲伤有幸福,但似乎又不那么极端,或者说他们天生擅长把那些极端进行适度的软化。里下河作家内在的精神核心是共同的,也是里下河文化营养而成的。 

          平原、河流建构起的纸上生活 

          里下河流派文学具有丰富而博大的阐释空间,但叙事的内在精神有着许多共同的品质。他们血液里均流淌着里下河独特的文化性情,尽管在体裁、题材和叙述方法上可能千差万别,但内在的精神核心是共同的,是里下河文化营养而成的。在以积极的方式去消解生活的苦难,从容应对人生的是非,在忧伤中活出温暖,在悲凉中绽放温情。这样一种“温暖的忧伤”,始终像一条河参与他们纸上生活的建构和内在精神的生成。而叙事的不同强度以及多样化的表现,让“温暖的忧伤”的精神叙事精彩纷呈,各显魅力。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如同土地上的庄稼,文学是由人心田而生的丛林。作家的性情自然也会融入文学作品的气质,形成与地域文化或张扬或暗合的亲缘性关系。那我们有必要了解里下河的地理环境和风貌性情。里下河,不是一条河的名字,而是里河和下河两条河的合称。里河是里运河的简称,是连接长江与淮河的运河,串场河又被人们叫下河。里河和下河合拥的一片浅洼之地,就是里下河平原即里下河地区,主要有东台、高邮、江都、兴化、泰州等城市。这里是江南文化与北方文化的交汇地,叠现沿海文化与平原文化。 

          里下河这个地方,地理环境相当有意思。一是与大江大海为伴,一片大平原,水网密集,大河小沟比比皆是,小桥流水也随处可见。这里的河水不是风景,是人们生活的润泽。大河的澎湃,小河的柔韧,小沟的闲适,终究会内化为人性的元素。水作为生存的特殊特质,以及由此而来的水文化,对于人性的特殊滋养是显而易见的。在汪曾祺、毕飞宇和庞余亮等笔下都经常性地书写到水在人性与人们日常生活中那种滋润性格、情感以及处世的奇特作用。二是一片洼地,洼而不堵,既可以了望外面的世界,又接纳许多河流在这里汇集入海。没有高山,但堤坝在平原上也可以望及远处,有开阔之感。尤其是面向大海,站在无法建港口的海边,一览无余又无路可走。这样的特殊地理环境,会让人既安逸于现有生活,又有淡淡的绝望。三是这里的移民众多,产生了“无根文学”的失落性忧伤。而移民,又带来众多的外来文化,使这里的文化在多样性和包容性中生长出特殊的气质。就地理环境和文化形态而言,里下河具有极高的辨识度。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既有开阔的胸怀,又有细腻的情感。生活中苦难不少,但他们善于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人生有大起大落,有悲伤有幸福,但似乎又不那么极端,或者说他们天生擅长把那些极端进行适度的软化。 

          无论离乡派还是本土作家,温暖的忧伤总是隐身其中 

          里下河流派的作家们似乎都不发力于宏大叙事,无意开拓纵深的历史感,而专注于普通人的普通生活。以小人物的小情感大情怀来为时代叙事,来清晰人生中那些细微的情感脉络和起伏,勾勒出里下河人们的生活世相和人生哲学。 

          作家的身份转换和生活态势的变化,常常会影响到创作题材的拓展和文化的开阔。里下河流派中的作家也不例外,“温暖的忧伤”像一粒种子,生长一片文学丛林,种类繁多,形态各异、风情万种。 

          以毕飞宇、鲁敏等为代表的一批作家,最初的创作都是从里下河开始的,其作品内外都是里下河村镇写真式的状写。随着肉身远离里下河,他们基本上是在里下河题材和非里下河题材间来回穿行,每次重回里下河,似乎是为了积攒新能量以利于远行。有关里下河题材的作品,无论是近观还是远望,其里的“温暖的忧伤”依然十分浓郁,如同晨雾弥漫于字里行间和人物的言行举止。那些非里下河的题材的作品,就形态和人物生活的空间而言,早已与里下河无关。然而,“温暖的忧伤”总是隐身其中,挥之不去。 

          以刘仁前、庞余亮为代表的本土作家,现实中一直生活在里下河,创作中也一直沉浸于里下河的在场性书写。他们的作品如同里下河田野里的庄稼,朴素、真切,无时不在呼吸里下河人的人性气息和精神风味。他们把里下河人那种在忧愁的缝隙中寻找幸福、在虚弱时以柔克刚的生活姿势刻画得极具现实感,质朴里闪烁阳光般的暖意。刘仁前历经10年而写就的《香河》《浮城》《残月》之“香河三部曲”,是一部乡村的当代成长史,是里下河生活和文化的写实性再现。过日子,是里下河人的口头语,也是心中永恒的生活观。再难的生活,也要过出甜味。他们对抗苦难和不幸的方法,除了智慧,更多的是寻找温暖来与忧伤纠缠,面对当下的重压和未来的变数,他们注重瓷实地过好每一天。或许,我们很容易看到他们的忧伤、凄惨,但常难以感受到他们对于生活的热爱和从“过日子”中收获的快乐和幸福。 

          与汪曾祺一样,曹文轩虽说成年后就离开了家乡,但创作一直聚焦处于里下河核心地带的“油麻地”。他是以文学的方式生活在故乡,以书写的姿势回味和滋生故乡的精神。如果说汪曾祺是以文化的心智还俗生活,那么曹文轩则是念念不忘探寻“油麻地”苦涩里的甜气,伤痛中的乐趣。他的《草房子》、《青铜葵花》、《山羊不吃天堂草》、《根鸟》、《红瓦房》、《细米》等,一直迷醉于乡村生活,以温暖的目光和激荡的心灵关注少年的成长。曹文轩以纤细之笔,在如画如诗的乡村,以小河流水般的从容,为我们铺展融自然与人性于一体的清丽风景,带给我们阅读上的无尽美感和不失震撼的思绪。 

          这其中,一直有淡淡的忧伤在游动。作为作家的曹文轩在倾诉对日渐流失的乡村文明的怀念,追忆和召唤那份至真至纯情感。古典之美、自然之美的肌理里,悲悯的心绪在流动,充盈敏锐而细腻的情感。他时而是以温暖拥抱忧伤,时而是在忧伤中察觉温暖,他的“温暖的忧伤”多了一份成长的痛感,多了一份古典式的柔美。 

          “温暖的忧伤”是里下河文化中一个极为显着的特征,而在文学叙事中则是基因式地成长。换而言之,在里下河文学流派这一生命体中,“温暖的忧伤”是精神基因。而在忧伤中活出温暖,在焦虑中不失从容,既是里下河文学流派一种个性化的气质,也是里下河文化的精神内质。在文学中,里下河文学流派的“温暖的忧伤”的行走式叙事渐成气象,而在现实生活中,“温暖的忧伤”也不失为一种自信、有尊严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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