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苏发展大会“紫金文化论坛”上的发言
江苏是一个文学的大省,也是一个文学的强省,近两年来,江苏文学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一大批80后乃至90后的新锐作家走进了我们的视野。可是,你如果问我,近两年最能体现江苏文学的一件大事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说,一批老作家经过他们不懈的努力,迎来了他们的第二个春天。是他们,赵本夫、范小青、黄蓓佳、周梅森,把江苏的文学带入了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
老实说,我没有想到赵本夫能写出《天漏邑》。赵本夫历来都是中国式小说的书写者,他的作品深得笔记小说和话本小说的精髓。在先锋小说风起云涌的时候,赵本夫勇敢地选择了守望者的角色,为此,他为中国的当代文学贡献了一大批杰出的长篇小说、中篇小说和短篇小说。赵本夫是独特的,从不人云亦云,从不望风而动,他的坚守为他赢得读者,也为他赢得了属于他的荣光。
我一直以为年近七旬的赵本夫早就封笔了。在最近的几年里,他嘴边挂着的,不再是文学,而是他的孙子,我想,他可以享受他的天伦之乐了。我再也没有想到,他为我们写出了《天漏邑》。请注意,我说没有想到,不是说没想到他写出了这部小说;我真正没有想到的是,赵本夫会在这样的年纪再一次完成了他的叙事变革。在《天漏邑》里,赵本夫几乎放弃了他使用一辈子的叙事策略,《天漏邑》是象征的、变形的、魔性的,在坚实的写实主义的基础之上,《天漏邑》带上了魔幻现实主义和存在主义的多重格调,这是一个独特的文本,它很难复制,它最大的意义也许就在这里。我也是一个具有了三十年历史的写作者,我深知《天漏邑》的写作难度和写作成本,在此,我要向赵本夫致敬。
《桂香街》秉承了范小青多年来的努力,那就是低姿态。在我看来,低姿态是一位作家走向阔大的必由之路。老话是对的,作品要上去,作家要下去。这里的“下去”,不是走秀,而是作家的内心动态,是作家的价值取向,是作家的自我要求。事实上,从《女同志》开始,范小青的叙事策略就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调整,她不只是唯美,她不只是诗意,她变得厚实而从容,这是脱胎换骨的。有两件事范小青做得极为出色,第一,小说的现实感,第二,小说的时代性。《桂香街》也许是范小青扎得最深的一次写作,我乐观地估计,范小青所获得的,也许不止《桂香街》这一本书。我要向范小青越来越深厚的文学世界致敬!
黄蓓佳出新书不是新闻,黄蓓佳不出新书才是新闻。2016年,她的新作《童眸》诞生了。这个为孩子们写了大半辈子的作家突然对“儿童文学”有了新的愿望,她在一次会议上说:“我越来越不喜欢把儿童文学作品写得过于儿童,把孩子们简单化、脸谱化。”黄蓓佳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作为一个阅读黄蓓佳已经有几十年的资深读者,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哪怕已经是中国最好的儿童文学作家了,黄蓓佳对自己依然是不满意的。与其说黄蓓佳对自己的写作有愿景,不如说,她对孩子们的成长环境有愿景,对生活自身有愿景,我要向黄蓓佳慈祥和悲悯的心致敬。
十多年前,周梅森十分潇洒地对我说:“兄弟,你好好写吧,我的时代过去了。”十多年后的2017年,一部《人民的名义》宣告了2.0版的周梅森满血复活,他的时代再一次开始了。老实说,没有人能解释周梅森现象。但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周梅森从来就不是一个书斋里的作家,他是双栖的。他的一只脚在书房里,另一只脚在寻找大地的脉动。周梅森有他的雄心壮志,做中国的巴尔扎克。但是,巴尔扎克有巴尔扎克的硬道理,书斋是培养不出巴尔扎克的。周梅森的满血复活告诉我们一件事,文学的奇迹不能靠文学去创作,只有生活才会让文学变得不可思议。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向周梅森致敬。
我今年53岁。赵本夫、范小青、黄蓓佳、周梅森都比我年长许多。就在2016和2017年,他们分别为中国文学贡献了《天漏邑》《桂香街》《童眸》和《人民的名义》。我想说,这就是江苏作家永远低调的原因,这也是江苏文学为每一个江苏作家所配送的福利——不管你的年纪有多大,不管你做出过什么样的成绩,你的前方永远都不缺少榜样。
最后,请允许我向温暖的江苏文学的环境致敬。
(来源:交汇点;陈洁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