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捷在致辞中介绍了中心成立的背景和意义,指出此次三方共建“当代少儿文学创作与研究中心”,影响之深远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具备国际视野,从“儿童”向“少儿”的提法转变,意在关注少儿文学全年龄段发展,强调创作与研究并行发展;二是三方团队发挥各自优势,共同搭建涵盖儿童文学理论研究、作品评论、戏剧影视转化、儿童教育学、儿童心理学、语文教育等多领域的跨学科研究平台,有利于后续研究的深入拓展;三是进一步扩大江苏儿童文学在国内外的影响力,激发儿童文学领域的创作研究热情。
贲国栋
高峰
祁智介绍中心筹备情况及未来工作
成立仪式上公布了中心的组织架构和工作目标。江苏作协副主席、江苏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主任祁智担任中心主任,南京师范大学教授谈凤霞任执行副主任,中国作协创研部发展研究处处长、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纳杨,南京师范大学教授文学院副院长沈杏培任副主任。此外,设秘书长1位、副秘书长2位,并聘请了国内外儿童文学创作界、研究界、教育界、传播界众多专家顾问和客座研究员。中心计划通过举办各类论坛研讨对谈活动、开设高水平培训讲座、申办国际性儿童文学活动、参与重要奖项评审、发布经典阅读书目、创建中心平台等举措,努力建构少儿文学创作研究评价体系,持续加强中外儿童文学领域合作交流。而执行副主任谈凤霞不久前当选2024年国际安徒生奖的评委,已然为刚刚成立的中心增添了国际色彩。
成立仪式后,中心以“场域与生态:当代少儿文学创作、研究与传播”为主题,举办了首场论坛。论坛分三个阶段进行,谈凤霞、纳杨和省作协创研室副主任、中心秘书长韩松刚分别主持论坛,来自儿童文学与成人文学并涵盖教育学、传播学、出版学等各领域专家作主题发言,围绕少儿文学的生态现状与未来愿景展开交流,深刻探讨“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儿童文学?”
儿童文学的儿童性
儿童的发现与“儿童本位”的儿童观发展,是儿童文学创作的现代性起点。“中国的儿童文学是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对‘人的发现’而产生的”,丁捷介绍,所谓“人的发现”,就包括了妇女的发现和儿童的发现。北京大学教授、中国作协儿委会主任曹文轩进一步指出,“人类很久以前就有儿歌和童谣”,但这些并非现在意义上的儿童文学。儿童文学是随着人类思想进程的推进和现代心理学的建立而诞生的文学门类。
因此,儿童观是儿童文学的逻辑起点。儿童文学的儿童性逐渐相应地体现为“因为儿童”“为了儿童”“表现儿童”“关注儿童”等多个层面。
教育视角下的儿童文学是典型的“为儿童”的儿童文学。曹文轩认为,将儿童文学纳入语文教育的优势显而易见,它既体现了对语文教育的对象——儿童的承认与尊重,其宗旨也与语文教育的深层目的高度契合,即为人类提供良好的人性基础,培育正当正确的道德观,涵养基本的审美情趣,培养儿童的悲悯情怀。省作协副主席、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汪政从事和研究中学语文教育多年,他深入解读了2022年颁发的新课程方案,指出新方案对儿童和对全社会儿童文化的强调为儿童文学指明了方向,方案突出立德树人的教育理想为儿童文学创作提供了价值参照,方案关于生活、实践、社会、劳动的概念为儿童文学开拓了题材路径,方案对儿童自我成长的强调暗示了儿童文学形象刻画、性格成长的内在方向,方案还提供了少儿阅读的分级参考,其对求真精神的强调也为儿童文学研究提供了学术支撑。
曹文轩和汪政均在发言中提到了分级阅读概念。而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中国作协儿委会委员陈晖关注的桥梁书恰好是分级阅读教育理念下备受青睐的文本形式。陈晖从装帧设计、语言字词、功能定位对当前桥梁书做了系统展示,凸显了桥梁书的教育和审美意义。
儿童性的另一层面在于表现儿童、关注儿童,要求儿童文学以儿童的生活为根本延伸展开。“当前,少儿生活实践尤其需要重点关注。”兰州大学教授、中国作协儿委会委员李利芳指出,在幼儿、童年、少年三大文学板块中,少年文学发展及与少年的对接目前存在的问题最多,广大少儿所处的教育生态、伦理生态、文化生态等面临全新格局,而目前儿童文学为他们的生活赋能的能力还非常有限,儿童文学亟需真正贴近少儿生活实践。
儿童文学的文学性
谈到儿童性的问题,中国海洋大学教授、中国作协儿委会副主任朱自强以语言为切口进行了分析。他将儿童文学语言分为两类:成人作家以儿童为隐含读者来书写的语言;成人作家拟儿童来书写的语言。朱自强指出,目前部分作品第一人称叙述时明显带有成年人口吻,不符合角色的年龄现实,并由此提出“成人作家的儿童心性”问题。
“成人作家的儿童心性”揭示了儿童文学创作的隐含矛盾:尽管儿童文学是因儿童、为儿童的文学,但儿童文学的书写者往往是成人作家,由此带来成人视角和儿童视角的双重交叉。因而,创作层面对儿童观的把握是远为复杂深邃的事情。
“儿童与成人世界的关联,存在诸多儿童形态与文化关系把握上的焦点游移和文化失衡现象。”上海师范大学教授李学斌介绍,儿童观主要有童年本质论和童年建构论两种观点,前者是自在的童年,认为童年作为人类生命的特定阶段,具有确定的形态和独立的精神生命价值;后者则认为童年是政治、经济、历史、文化建构的结果。李学斌主张两者的融合,并以《耗子大爷起晚了》为例,认为这部作品起到了“童年文化对成人文化的精神反哺作用”。刘晶波的发言与此形成互证,他在写作《小时候的时候》时,看到了远去但从未真正离开的永恒的童年,提醒“我作为一个成年人,该怎么善待生命中的每一天。”
倡导“童年文化对成人文化的精神反哺”,意在以“人”的价值视野全面审视童年的深刻意义,也暗示了儿童文学作为文学本身理应树立的精神高度。这也是《文艺报》副总编辑刘颋在发言中呼吁关注的问题,在她看来,作家在坚持儿童性的同时,必须破除僵化的、表层的儿童本位的理论束缚,“儿童文学是独特的,但不是封闭的。”
当下儿童文学的“自我封闭”也引起了南京师范大学教授何平的注意。何平在主持“花城关注”期间,曾邀请格日勒齐木格·黑鹤进行对谈,“我并没有把黑鹤定位成儿童文学作家。黑鹤几乎已经写出了中国最好的自然文学,但始终被放在儿童文学的圈子里,没有得到充分讨论。”何平认为,80年代的儿童文学与成人文学还处在同一个场域,但“今天的儿童文学和当代中国文学仍然有同时代性吗?”儿童文学的“自我封闭”直接导致了低难度的写作状态,最终只会带来“慈善主义的审美关怀”。
祁智对儿童文学领域“低难度的写作状态”深有同感。在他看来,当下儿童文学的繁荣其实是由于儿童文学出版的繁荣,倒逼作家作品数量井喷,但“儿童文学本身变得不好看了。”究其原因,是因为缺乏故事,而故事是需要情节的,情节是需要动词的。他以《孔乙己》中“排出九文大钱”的“排”字为例,直指动词在创作中的重要性。
文学性的理论问题始终要落到怎么写的实践问题。《文艺报》主编陆梅最近一直在思考故事和人物孰轻孰重,直到看到张炜的《橘颂》才“有点想明白了,这个小说埋藏了作家张炜的理想:不要花言巧语,不要戏剧冲突,不要典型人物……总之,你看到的就是事无巨细又流水一样的山居日子”,“换句话说,怎样把故事讲好比什么都重要。”
儿童文学的组织和传播
论坛对儿童文学的组织、研究和传播问题也进行了广泛深入的讨论。
主题出版对接的是儿童文学的现实精神和现实功能。“改革开放改变了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儿童文学作家一定要置身其中,同时还要表现儿童的成长、儿童的需求、儿童的发展。”中国作协儿委会委员孙云晓说。中国作协原副主席、中国作协儿委会原主任高洪波指出,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要“着力培养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时代新人”指的也是未来的儿童。他从文学门类层面梳理了儿童文学主题创作现状,认为近十年主题出版主要分为集团冲锋模式和单兵突破模式,其中,“小说和报告文学是主力部队,童话相当于配合进攻,诗歌和其他门类属于零星参与的游击队”。鲁迅文学院副院长李东华侧重分析了主题创作的艺术特点,她以《琴声飞过旷野》《金珠玛米小扎西》等为例,认为优秀的主题创作基本呈现为日常性和传奇性相融合、写实性与象征性相叠加、主题性和成长性相契合等三个特点。湖南师范大学教授、中国作协儿文委会副主任汤素兰也在审美艺术层面上提出,儿童文学的主题创作也需要立足儿童主体性,要善于结合轻盈的幻想元素呈现重大主题。
讨论的另一维度是儿童文学的世界性。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国际儿童读物联盟(IBBY)原主席张明舟的工作经历让他深刻意识到,中国的儿童文学作品需要进一步走出去,参与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之中。中国国家版本馆副馆长王志庚通过比较黑鹤《鄂温克的驼鹿》在不同国家的版本差异和读者评价,看到了中国作品在传递文化情怀与普遍命运所拥有的共情共振能力。
被王志庚提到的蒙古族作家黑鹤是一位极具辨识度的儿童文学作家,他的生态写作恰恰是具有世界维度的创作主题。黑鹤一直生活在呼伦贝尔草原和大兴安岭的森林地区,以田野调查的方式了解地域变迁和群体生活方式。他称,四到八岁时度过的那段牧畜生活,对他此后的人生观、价值观形成至关重要。“草原无边,我特别想看一下地平线后面有什么,后来发现,地平线的后面还是地平线,远方的后面还是远方。”这也成为他投身儿童文学创作的动机。东北师范大学教授侯颖对黑鹤的《驯鹿六季》展开全面分析,认为黒鹤的动物观、生命观、生态观和儿童观深藏字里行间,《驯鹿六季》为中国童年文化生态打造了一只“诺亚方舟”。
当天,省内外20余位儿童文学作家、评论家出席论坛,数百位观众线上参与了中心成立仪式和主题论坛。(俞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