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伸出手掌,数一数我们的聚集,是哪样多?是欢乐,还是忧戚?
——杨苡《拨浪鼓》
江苏作家网讯 首创“呼啸山庄”译名的着名翻译家杨苡,2023年1月27日晚8时30分在南京逝世,享年104岁。1月31日,中国作协副主席、省作协主席毕飞宇,省作协党组书记、书记处第一书记汪兴国前往吊唁,代表中国作协主席铁凝、党组书记张宏森敬献花篮,向其家属表示深切慰问。
左起:汪兴国、赵蘅、毕飞宇
毕飞宇向杨苡的女儿赵蘅女士转达中国作协铁凝主席和张宏森书记的哀悼和慰问,请家属节哀保重。“遵照杨苡先生遗愿,不开追悼会,没有告别仪式,今天是杨先生火化的日子,所以我们选在这个时间和她告别。”
汪兴国说,杨苡先生是着名翻译家,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影响很大,是我们江苏文学的骄傲。杨先生离世,江苏文学界非常悲痛,以各种方式怀念她。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省作协领导和处以上干部团拜前集体致默哀,表达对杨苡先生的深切哀悼。
“妈妈去世前一直是我陪伴在她身边,她又黑又亮的眼神最后时刻给了我,我感到很欣慰。”赵蘅回忆道,“她最后是很清醒的,一直在和病毒抗争。连医生都说,这么大年纪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是很罕见的。她一生都有这种顽强和不屈的精神。”
杨苡去世后,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小小的庭院和客厅里,摆满了花篮和挽联,有故交巴金家人送来的,有母校西南联大同窗好友的后代和校友会送来的,有后辈作家学者送来的。
“我常常想,妈妈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社会影响力?她不仅是我们的妈妈。她真性情,关心人,中老年以后,常常激励后辈作家。”赵蘅说,这几天,吊唁的人很多,都在回忆杨苡先生当年对他们的好,对他们的帮助和恩典,有流泪的,有磕头的,“我妈妈一直很喜欢用功的、有成就的年轻人。我为我妈妈骄傲。有你们在这个时候陪伴我,我非常感动。我代表家人向你们致谢。”
毕飞宇、汪兴国和赵蘅围坐在沙发,回忆杨苡的生前旧事。杨苡的照片就靠立在沙发后面——满头银发,身形瘦削,但目光炯炯,眼睛又黑又亮。“她的眼神不仅明亮而且十分敏锐。我觉得妈妈身上一直有一种女学生的感觉,包括看书的时候也是,非常认真。去年她读布莱克的书,一边读一边说写得真好,我就笑着说,你翻译得真好。我们视频通话,她一直盯着我看,笑着说,我的小妹还是很好看。”“我也记得,她七八十岁的时候手里总喜欢拿着芭蕉扇,100岁以后就不怎么用了。”毕飞宇回忆。“她特别喜欢用扇子,那时候我们家沙发上、椅子上,每个座位都有一把扇子,大家摇着扇子聊天。”赵蘅陷入往事,情不自禁地谈起一件件温馨、有趣的日常小事,“妈妈的事,点点滴滴,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在家人看来,杨苡身上有着几股鲜明的特质:淡然处事,为人顽强,又顽皮有趣。连赵蘅也忍不住边回忆边说,“妈妈的嘴很损。”杨苡日常说话妙语连珠,譬如她常说“都是一种玩法儿”,将百年人生、万般滋味不动声色地化入其间。“杨氏幽默是传统的,舅舅和姨妈也是。”赵蘅说,“去年中国作协给杨苡的生日贺信为什么让我们很感动。那封信不仅讲妈妈,也讲了我们整个父辈,对他们一代人的评价特别准确,格局和视野很大。”
去年九月,在杨苡103岁生日之际,中国作协主席、中国文联主席铁凝,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张宏森发亲笔签名信,向她致以崇高的敬意:“杨苡先生是五四运动的同龄人,是自西南联大迈向广阔生活的进步学子,是首创‘呼啸山庄’这一译名并使该译本成为经典的重要翻译家,是兼及诗歌、散文、儿童文学创作的勤勉写作者。山河沦落时,杨苡先生不甘安守于家庭的庇护,怀着青春热血投身时代洪流与祖国同命运;家国康宁时,杨苡先生古稀之年以生花妙笔完成《天真与经验之歌》《我赤裸裸地来:罗丹传》等着作的翻译,依然满怀蓬勃意气。被文学生活、文学事业、文学追求所浸润的人生饱满而光洁。”
杨苡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在人生的最后,她还为中国文学留下了一部口述自传。去年底,由南京大学教授余斌历时10年整理撰写的《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杨苡口述自传》由译林出版社出版。本书为《杨苡口述自传》上部,从清末杨家发迹写起,到1946年抗战胜利后杨苡从重庆随中央大学北返南京告一段落。以1946年分界的“上学记”与“上班记”是杨苡人生的双重变奏。据悉,下部文稿已基本整理完成,将于近年出版。省作协和凤凰出版传媒集团计划在近期为上部文稿举办图书首发式。
杨苡对名利物质全不在意,生前一直住在南京大学家属楼,一住就是半个多世纪,生活起居、读书创作都在这间50平的房子。如今,环顾四周,图书、字画、照片、洋娃娃……摆得满满当当,仿佛也在一同向一个可爱可敬的生命告别。按照杨苡遗嘱,她的生前住宅将捐献给南京市作家协会,“她还有很多设想,希望大家能继续在这里读书。”
杨苡的生前遗愿是把一部分骨灰撒在海河,另一部分骨灰在南京树葬,把她的骨灰和生前纪念物品放进去,“这种方式符合她,她一直爱生活,爱美。”
天津、南京——一个是杨苡人生旅途的起点,一个是她停泊靠岸的终点。在短诗《拨浪鼓》中,杨苡曾抒发了对童年、对故乡的怀念——“也许有一天它将挣断所有的绳索,/猛地像骏马一样地向前驱奔!“
永别了!杨苡先生!
(文/俞丽云、图/于邦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