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十八大以来的中国这十年,是一个在中华民族史册上具有非同寻常历史意义的大时代。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开幕式上的重要讲话中,号召广大文艺工作者心系民族复兴伟业,热忱描绘新时代新征程的恢宏气象;坚守人民立场,书写生生不息的人民史诗。报告文学是描绘伟大时代、书写人民史诗的重要文学样式。新时代的报告文学作家不负重托,不负人民,深扎精彩多姿的现实现场,聚焦“国之大者”的重大题材,多维度摄照开阔丰富的时代生活,创作了大量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这些作品报告新题材,表现新主题,描绘新人物,展示对非虚构叙事艺术的新追求,显现出文体发展的新状态。新时代的报告文学,不再只是报章体的“轻骑兵”,也是蕴含广博富有力度的文学重器。踔厉奋发的大时代在这里得到全景全息的深度报告,报告文学无疑就是实录行进中国流光溢彩新面貌的新“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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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气息和特质,新的时代有新的生活内容和质地。报告文学是一种具有独特功能的文体。它是时代报告,以真实迅捷生动报告具有时代性的现实生活为其功能。这一时段,最为重大的事件是中华民族实现了史无前例、彪炳史册的全面脱贫,奔向小康,脱贫攻坚战也就成了报告文学创作的重点和热点。不只是报告文学作家踊跃写作,小说家、散文家、诗人也跨界投身于脱贫攻坚的国家叙事。如此,脱贫攻坚写作成为继1988“中国潮报告文学”年以来,最为气势浩大、成果丰硕的国家主题文学创作行动。就具体的题材基本构型看,脱贫攻坚写作是点面结合、深度与广度兼得的写作,其中与这一重大国家战略深有关联的点位,在报告文学中都有呈现。湖南湘西十八洞村是习近平总书记2013年11月3日首次提出精准扶贫重要思想的地方。彭学明的《人间正是艳阳天——湖南湘西十八洞的故事》,叙写习近平总书记到访山村带给村民的精神之变,春风入心,欢欣振奋,记述十八洞村践行精准扶贫思想出现的新变。李迪留给读者的生命之作《十八洞村的十八个故事》,具体生动地讲述十八洞村脱贫攻坚艰难而美好的历程。许晨的《山海闽东》回溯习近平在福建宁德任职时扶贫解困的作为,何建明的《诗在远方:“闽宁经验”纪事》,则是一部反映习近平亲自推动的闽宁东西部扶贫合作的深度报告。贵州是“全国脱贫攻坚主战场、决战区”,欧阳黔森的《江山如此多娇》以真切的“在地写作”方式,多彩地描绘了这片土地上人民的奋斗和脱贫后的新颜。老区往往是特困地区,脱贫攻坚使得老区变成了“新区”。凌翼的《赣红谣》,是一部“赣南原中央苏区乡村振兴纪实”,这里不仅已经脱贫,而且百姓正走在小康的大路上。潘小平的《大别山上》,在历史与现实的闪回中结构作品,描写脱贫攻坚的大别山样貌,揭示人民脱贫的历史意义。与以上“局地”的叙事作品不同,蒋巍的《国家温度》和纪红建的《乡村国是》,以更开阔的视野,更广远的行走,广角摄取多省市区脱贫攻坚的场景和成就,包容了极其丰富的内容。在脱贫攻坚题材的报告文学写作中,有一些作品颇多异质新意。王宏甲的《塘约道路》,从具体的书写对象中,思考实现脱贫和共同富裕的“道路”。陈涛的《在群山之间》,既是作家的写作,又是作者作为扶贫驻村书记的职务写作,个人化的散文笔调,叙写出的是真实的人事物景、真切的人生体验和及物的感悟思考。
新冠肺炎疫情突起,作为一个影响重大的全球公共卫生事件,成了报告文学写作“不期而遇”的重要题材。抗疫作品取材的时空维度不同,视点重点也各有设置。张培忠、许锋的《千里驰援》和李琭璐的《我来自北京》,是对第一时间“驰援”武汉的广东、北京医疗队的速写。何建明的《上海表情》、李朝全的《武汉保卫战》、李春雷的《武汉纪事》、纪红建的《大战“疫”》、韩生学的《生命大决战》、曾散的《青春逆行者》、刘诗伟和蔡家园的《生命之证》、普玄的《疫中之家》等作品,是来自不同城市、不同条线、不同群体乃至家庭个体疫中生活和抗疫一线的现场报告。这些作品不仅留存新冠肆虐的惨烈之景,更大写了应对疫情过程中人民至上的中国方案、中国经验,具有特殊的疫情史、社会史和政治史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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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主题,有一个时代的精神。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奋进新时代,建功新征程这样的时代主题和时代精神,是由这一时代所处的大的历史方位所决定的。这也从对象客体的角度,决定了这一时段报告文学主题表达的基本取向。深圳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上海浦东则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引领区。何建明的《浦东史诗》,再现浦东开发开放决策的原初场景,通过挖掘地标性建筑背后富有意味的故事,叙写筚路蓝缕的艰辛和开创伟业的大志。陈启文的《为什么是深圳》,是一部致敬深圳特区设立四十周年的献礼之作,作品以真实生动的叙事,揭示了深圳这座当代世界传奇城市崛起的密码。张培忠等的《奋斗与辉煌——广东小康叙事》和章剑华主编的《向时代报告:中国全面小康的江苏样本》,以百万字左右的厚重篇幅,全景大写广东和江苏这两个中国经济冠亚军省份,从新时期到新时代的改革开放史、脱贫攻坚小康史、经济社会全面发展史。
开启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建构新发展格局,是时代主题的核心内容。报告文学作家对标新时代的主题设置,注重书写体现新发展理念的重大题材。创新型国家建设是重大的国家战略,也是支撑民族复兴强盛的关键要素。十年来,我国科技发展高歌猛进,重大工程推进建成,与之相应的科技振兴题材报告文学创作十分活跃。重要的作品有《大国重器》《仰望星空》《中国北斗》《中国机器人》《国家责任》《粲然》《中国南海的冰与火》《中国超算》《中国速度》《大机车》《太空双子星》《C919,飞向蓝天》等。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的许晨《第四极——中国“蛟龙”号挑战深海》,以我国深海探潜实验和作者随科考船采访体验为双线展开叙事。陈新的新作《月上》是一部中国人“新嫦娥奔月”故事的报告。作品详细记写了我国探月工程的背景、部署和每一次具体任务的实施,充分反映了航天探月工程取得的巨大成就。这些作品,通过专门领域的科技成就的书写,集中地典型地凸显了中国力量、中国创造和中国精神,是对中国梦实现过程的生动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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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是人民的时代,也是人民正在创造的时代。文学是人民的文学,主角是砥砺奋进的人民。十年来,报告文学所涉及到的题材、主题,其背后站立着的正是亿万人民大众。记录人民奋斗的历程,讴歌他们的事迹和精神,再现他们的感人形象,是新时代报告文学的重要特点。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学艺术以形象取胜,经典文艺形象会成为一个时代文艺的重要标识。”希望广大作家要“不断发掘更多代表时代精神的新现象新人物”,“塑造更多吸引人、感染人、打动人的艺术形象,为时代留下令人难忘的艺术经典”。有为的报告文学作家和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品正是这样,以非虚构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为要务、为要素。
围绕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的写作主题,一大批党史革命史题材的报告文学集束推出。这些作品回溯党的光辉历史,追怀革命者的牺牲精神,致敬为民族的救亡和富强的前赴后继者笃定的初心和信仰。主要作品有何建明的《革命者》《雨花台》、徐锦庚的《望道》、海江和凌翼的《孕育》、胡启明的《信仰》、李发锁的《围困长春》、唐明华的《乳娘》、铁流和赵方新的《烈火芳菲》、余艳的《守望初心》、王杏芬的《青春·缪伯英》、杨丰美的《先声》等。刚获得第八届鲁迅文学奖的丁晓平的《红船启航》,通过深挖早期建党历史和南湖革命船仿制历史,将伟大的建党精神和继往开来的红船精神做了有机的统摄,是百年大党历史的一种新型深度写作。徐剑的《天晓:1921》集中叙写特定时段的建党历史,重点描写一大与会者的参会历程、人生命运,由此验证“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的深刻意义。
近十年来人物类报告文学作品琳琅满目,可读者不少。所写人物多面广泛,涉及各行各业,既有时代楷模、历史功臣,也有基层人物、普通百姓。有个体叙事,也有群像描绘。高建国的《大河初心》,真实全面地展示了“焦裕禄精神诞生的风雨历程”。《袁隆平的世界》《农民院士》《中国天眼:南仁东传》《为你而生——刘永坦传》等主人公是一代代杰出的科学家。《山神》《姜仕坤》《文秀,你是青春最美的吟唱》等写的是奋斗在脱贫攻坚一线的先锋模范。《钟南山:苍生在上》《铁人张定宇》《张文宏医生》等作品再现的是活跃在抗疫现场的精诚大医。《张富清传》《一生的长征》《永远的初心》等展示的则是老英雄、老革命、老支书朴实而崇高的精神风采。新时代也有新人物新青年。《试飞英雄》大写的是“刀尖上的舞者”,他们以生命书写对祖国的忠诚。《扶郎花开》中的邹笑春,投身防治艾滋病工作,并且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了事业。《无声之辩》是一部关于青年手语律师唐帅的传奇故事。《奔跑追梦人》是深圳各类创新创业人才群像的集锦,其中更多的是在前海梦工场筑梦的年轻人,“奔跑”是他们最美丽的青春形象。优秀的人物报告文学塑造再现的人物形象,有机融合了时代性与个人性,激扬了鲜明感人的时代精神,丰富了中国当代文学的人物形象谱系。李延国、王秀丽合作的《张桂梅》,以纪传体的形式记写“七一勋章”获得者张桂梅的人生行路和心路。作品中的张桂梅既有时代楷模所具有的公共品格,更有她自在的个人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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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价值的报告文学是“报告”和“文学”的有机化合物。报告文学的写作不是只有题材优先、政治正确,还要有作为文学类属基本的艺术品质。新时代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家,既有高度的国家叙事的题材和主题自觉,也有清晰的非虚构叙事审美化的意识。适应社会文化生态和读者接受需求等方面的变化,作品的写作不仅重视讲中国故事,更把写作的功夫用在把中国故事“讲好”这一关键点上,使这一时段的报告文学创作具有了更多的审美品质,可读好读耐读的作品明显增多。
报告文学的非虚构性,决定了其题材具有某种先在的规定性。从一定意义上说,作品的文学性也部分地存在于写作对象本身之中。题材本身所具有的故事性、戏剧性、传奇性构成了作品文学性生成的重要基础。谭楷的《我用一生爱中国:伊莎白·柯鲁克的故事》中的人物, 1915年出生于中国成都的加拿大籍学者和教育家,获得我国颁发的“友谊勋章”。这样一位年逾百岁、经历传奇的可敬老人,她的传奇故事也是中国百年壮阔历史画卷的富有意味的侧影。何弘、尚伟民着《粮食,粮食》,是一部关于粮食的大书,其间导入“一个新中国家庭的粮食记忆”,使全篇因为有了个案而独特的故事而平添阅读的兴味。真实性是报告文学写作的底线,但这并不表示作品的写作要机械地复制生活,而是要用文学的思维,对题材材料进行符合审美通则的选择、强化、重组、调度等。报告文学是一种叙事艺术样式,得体适度地借取小说艺术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行之有效的。紫金的《大地如歌》写英模高宝来,高宝来像胡同口的一盏灯,“静静地散发着暖黄色的光”。作者以此意象经纬作品,全篇诗意情义流溢。小说家范小青的《家在古城》,写的是古城保护大题材,但其中颇多小说的“小写”。报告文学的模式化不见了,有的是非虚构写作应有的美感。
(作者系《东吴学术》主编、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