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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师带徒”计划成果展示之十:朱婧

        (2021-10-15 14:03) 5961942

          编/者/按

          江苏作协“名师带徒”计划源于2018年10月省委、省政府《实施江苏文艺“名师带徒”计划工作方案》,共有20对文学名家与青年作家结为师徒。厚培沃土,春播秋收。在此,我们开设“‘名师带徒’计划成果展示”栏目,展现文学苏军薪火相传的良好态势。

          一、朱婧简介

          朱婧,现任教于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2003年起开始文学创作,出版小说集《关于爱,关于药》《惘然记》《美术馆旁边的动物园》《譬若檐滴》,长篇小说《幸福迷藏》等。曾获江苏省第七届紫金山文学奖。

          二、朱婧创作成果展示

          2019年

          发表

          小说《那般良夜》发表于《青春》2019年第5期,《小说选刊》2019年第8期转载

          小说《危险的妻子》发表于《雨花》2019年第9期,《长江文艺•好小说》2019年第11期转载

          小说《影》发表于《雨花》2019年第9期

          小说《水中的奥菲莉亚》发表于《作家》2019年第11期,《思南文学选刊》2019年第6期、《中华文学选刊》2020年第1期转载

          散文《读中文系的人》发表于《印刻文学生活志》(台湾)2019年第1期

          散文《茑屋书店,旅行中的多种可能》《街角的独立书店》《传统书店 蹭书史也是成长史》《古书店 购买的不仅是古书》等发表于《扬子晚报》2019年4月

          散文《东京育儿记:保育园与幼稚园》《东京育儿记:入学之初》《东京育儿记:大象滑梯与跷跷板》《东京育儿记:爸爸的花儿落了》等发表于《扬子晚报》2019年5月

          文学评论《总有一些时刻会让自己觉得微小--张怡微的细小美学》发表于《上海文化》2019年第3期

          文学评论《平凡之人与天选之路》发表于《语文学习》2019年第9期

          文学评论《哀痛和创伤之于高山大海——关于<唯有大海不悲伤>及其他》发表于《当代文坛》2019年第6期

          文学评论《越境者的文学景观 ——观察台湾作家林文月的一个角度》发表于 《扬子江评论》2019年第6期

          文学评论《网络新媒体滋长起来的新散文》发表于《人民日报海外版》2019年9月19日

          文学评论《重绘海外华语文学地图》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报》2019年11月11日

          出版

          小说集《譬若檐滴》,译林出版社, 2019年10月

          2020年

          发表

          小说《先生,先生》发表于《花城》2020年第1期,被《小说选刊》2020年2月转载

          小说《葛西》发表于《青春》2020年第8期,被《中华文学选刊》2020年11月转载

          小说《光进来的地方》发表于《钟山》2020年第6期

          文学评论《张怡微的小葳蕤》发表于《文艺报》2020年3月23日

          文学评论《生活中长出“爱的颂歌”——读<美顺与长生>》发表于《人民日报·海外版》2020年4月9日

          文学评论《经验的转换和安置—基于创意写作实践的过程性观察》发表于《写作》2020年第4期

          文学评论《创意写作:经验的转换和安置》发表于《中华文学选刊》2020年第7期

          出版

          《那般良夜》,收录《2019中国年度短篇小说》,中国作协《小说选刊》选编,漓江出版社,2020年1月

          获奖

          江苏省第七届紫金山文学奖短篇小说奖

          第九届“长江杯”江苏文学评论奖三等奖

          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界第十四届学术大会优秀论文一等奖

          2021年

          发表

          文学评论《1993年:上海的“纪实与虚构”》发表于《小说评论》2021年第4期

          文学评论《摩登沉浮和平常人的城市稗史——重读王安忆<长恨歌>》发表于《当代作家评论》2021年第4期

          出版

          《不惧微芥,神矣圣矣》,《文学》(2019秋冬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21年4月版

          《经验的转换和安置——基于创意写作实践的过程性观察》,《写作知识的革新》,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年8月版


          三、朱婧作品

          先生 先生(节选)

          听到宁先生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是初春时节,我在北方的家里,室内开着两扇窗,窗外是强劲的西风穿空的声音,这样的风声已经持续了两周。

          彼时,我的妻子新得了一副油画像,是我的师弟为她画的,作为我们的新婚礼物。她很喜爱那幅画,画中的她,发如墨色,澹淡笑容,素色的婚戒戴在无名指上。我想起宁先生,二十多年前,宁先生也得过这样的油画像,是她的先生为她画的。

          宁先生去世时刚刚61岁,很突然,也很平静。虽然她独居,但有相互关照的女性挚友每日都会联系,也彼此留了住处钥匙。发现不妥后,对方立刻去查看了,所以处理得很早。这些,是师弟参加先生葬礼后告诉我的。医生说,宁先生的那种死亡方式是没有痛苦的,心脏骤然停止工作,肌体停歇运作,一切发生在瞬间,脑部几乎无法作出反射,去感受到衰弱、痛苦或者恐惧。我只是不能去推想那一刻如何发生在我的先生身上,几乎不近人情地并未参加葬礼。

          我依旧一般生活,晨起与妻子步行到地铁口,转两次车到研究所上班,下午去兼职的文化公司处理事务,傍晚再乘地铁回到我们温暖的蜗居。睡前有时喝一些妻子自制的梅酒,带一点微醺等待一个睡眠。只是,那段时间会做醒来不记得全貌的梦,在深夜惊起。

          生活刻板地推进,会庆幸那种平庸的平静。真实的失去在夜深时逼近我,却总在白昼到来时随日光散去,似乎内心自可以巧妙避开创痛,以求平安。在北方的那几年,我接触了以前全未想过的世界。融合与越界成为大势所趋,我的专业突然从边缘角色变得被主流需要和认可。因为我年纪较轻,一些新型的合作项目,公司多让我去洽谈完成。一个红酒的品牌希望我能选择合适的古诗词,竖体印刷成长长卷轴,环贴在瓶身上成为标贴,每一瓶酒有不同的编号,对应不同的诗词。某品牌的春季成衣发布,同我洽谈的年轻女性全程使用英文,她与我谈商品与消费主义,谈城市与资本主义,她说我们不仅仅是谈服装,服装可以成为一种思想,她理想在博物馆或者图书馆开新一季的早春发布会。一个高端餐饮的品牌,推出适合忙碌中产的半成品煲,可以限时送达家中,只要放在炉灶上,即可完成搭配合理材质精良的家庭供餐。展台设计预期如下:每一种煲都有一个古典的名字,走近会有语音说明,其材质的运用,每种材质在典籍中如何被记载,以及其构成与搭配。如烧鸭腊味煲一例:利苑的烧米鸭和煎海虾放在上位,中层有秘制不传的中药滋补食材包,底层是从银座的Akomeya订购的米,根据甜度、粘度、软硬程度提供不同的选项。展区的背景音乐是粤剧《梁祝》,虽则文词古怪,念白难听,却别有一种风致,似白乐天说的呕哑嘲哳难为听。亦有拍摄Vlog的视频公司期待合作,要求我为视频制作的文化内容提供无误的资料支持,他们推出的精准定位的网络红人获得的不仅有惊人流量还有文化传人的至高荣誉。这个世界在先生离开之后,似乎变化更快,我看起来也能恰如其分地跟随,顺时应势。先生去世半年有余,母校要为先生做纪录片,专业的老师推荐我为主笔,接了这份工作后,我自然地从文化公司辞去了职位,未必没有感到释然。

          回去那个南方城市的火车上,道旁树木节奏规律地退离视线,窗外风景像渐次展开的平淡画卷,深深浅浅的苍灰色调的北方天空之后,渐入雨境,车窗玻璃上雨线斑驳,许多不重要的记忆碎片浮起。我想起我的母校和祖父的母校之间陶谷新村那条小路,我和挚友S君在那条路上消磨过许多时光。那里有三家古书店并列,有彼此不输的相似名字。某个午后,骤雨急至,我们推门避雨,门外笼中的黑色鸟雀扑扇翅膀,室内破旧的风扇呼呼地吹着热风,我们走到书架间,翻看一册《清代学者象传》,互相赌注翻到哪一页我们以后就成为哪个学者。我打开就是钱谦益,让他大笑亦让我受伤。某个雨夜,同学几人看完电影从山西路的剧场穿过颐和路一带走回学校,潮湿的空气中幽幽浮着无花果树的香气,一行人的身影映在淡黄色石灰墙壁上游走,尤似电影中的画面:空空儿,精精儿,化作红旛子、白旛子相斗,矫如俊鹘。轻若游蜂。雨云洇湿的月光里,转首看到学姐H君曲线优美的侧颜,她丰盈的乌发完全向后梳拢盘作发髻,露出的额头和耳朵,皆有玉一般的质感和光泽。一路向南,记忆在潮湿中苏醒。

          图片

          12年前,正是在这个南方城市,甫入大学的我认识了宁先生。那年,有一个新闻事件,历史专业的一个天才少年,为抑郁症所困自杀,留下万言的遗书道出迷惘。可很长时间我看不到窗外,并不知道阴影,内心一片茫茫是因为简净,平心静气地愿意奉献一种劳作耕耘,呵护衷心以为珍贵的事物。

          由祖父养育长大的我,幼时由他教授记诵尚不能懂的古文和诗句,回忆起来祖父既受儒家载道的影响,教授我如《谏太宗十思疏》,亦教授我美文如《赤壁赋》,那些诗句在我身上落下种子生根抽芽,与稚嫩的体魄精神一体地生长。祖父与我说起他早年的大学,他告诉我,六十年前,在那所以满是爬山虎的塔楼为地标的大学,在窗外可眺望紫金山的红砖校舍,他曾跟随他的老师读诵这些文章。他后来去了更南方的蕉风椰雨中再继学业,年迈回到北方的故乡,心中却一直念念度过两年青春时光的南方城市。他讲起过,在他离开那个南方城市的前一年春天,后来成为我的母校,当时还是其前身的女子文理学院,举办庆祝五朔节的舞会。正当好年纪的女孩子们,在100号楼前的大草坪上尽情欢舞,他跟随母校影音部的老师去拍摄录像,他说那时他见到过一目入魂后来却音尘相隔的面孔。多年以后,我逆流南下来到这个城市读书,多少因为祖父。

          认识先生的那一年,我18岁,先生49岁,先生身体状况不好,中文系指派我做先生的课代表。我早听闻宁先生,母校的古代文学以谭先生为首,而宁先生是谭先生最得意的女弟子,36岁的年纪做了教授,清诗的研究更是业内翘楚。先前因家事去了国外的宁先生,重返母校,而我又能受教于她席下,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幸事。

          彼时,国学中兴方有迹象,在古典文学的传授领域一时百态,有在教席上讲求字句解说的前辈,有在大众传媒以现代话术包装古典诗词的闻人。宁先生与他们都不同,多年以后的一日,与妻子观看大卫洛维的电影《A ghost story》,电影讲生人与亡灵的同在与感应,我想起先生的课堂。宁先生不是为了讲求阐释或者唤起共情,她与古人有情,与学生有情,她让往去的和新鲜的灵,在这个空间相遇。连接时间与万物使人易感又孤勇,妄想以一己之身抵达真理。我感受到智识的强烈吸引,先生让我看到最接近理想的那种可能,想成为先生,强烈的贪恋如此被唤起。

          先生身量不很高,腰板总是直的,因此总觉得要比实际要高一些。她气质上与她的声望并不相称,少有锋芒,也不是那种玲珑的一团和气,先生有她自在的世界与始终的醒惕。下课后,学生会围着提问,她总认真听,想一想再缓慢作答,她不会长时间看着人说话,若对话久了,她会看到别处去。这样的问答结束,我陪先生走回她的研究室,她比平常疲态。先生的研究室在中文系主楼最高的一层,与古籍研究所相邻,而中文系主楼本就建于山腰,透过紫红色雕花的窗棂,可见不远处的清凉山的葱郁树木,隐现其中白色山墙和亭台楼阁。先生研究室内的书远没有想象得多,常用的书放在书桌和近旁书柜里。她用的不是一般的书桌,是宽大的巴花木条形桌,覆盖浅茶色的亚麻布,边缘垂须打穗。同学说先生有时会写字,我没有亲见过。我只看到,三五成群的学生来拜访先生,大家团坐于桌前,先生一贯温和地微笑着。某年初雪,先生微微敞开窗户,遥遥可见窗外银杏和鹅掌楸金黄色的叶片还在枝头,清凉山书院的飞檐细瓦已覆上薄雪,冷冽的空气穿窗而入,寒意制造凝住万物的寂静,在先生这里却是另一种安宁。她用带来的英国茶茶包给我们泡茶,热水滚开,气味芬丽。大家说话聊天,热气和话语升腾交织,融开冬日的清颓。先生的研究室不备茶杯不备多余的椅子,大家每每从隔壁会议室携椅子来,走时再归还。喝茶,用的是印有中文系logo的纸杯,先生也一样。大家离开后,那个房间恢复了那种轻简,几乎不见个人生活的印记。

          路先生说宁先生的葬礼他参加的,他其时在国外开会,一时买不到直飞,转机花费了十个小时赶回来送先生。路老师是宁先生本科和研究所时期的同学,亦是同乡,成为我首先访问的对象。他说,宁先生走得太突然。她躺在拥簇的花束中尤其瘦小,厚重的妆容凝滞住生机,他随着瞻看的人流缓缓走过觉得那不是她,说着,他拿下眼镜拭泪,迈向老年的浑浊泪水悬落松弛的眼目四周,悲伤真切。他说,我们入学那年百废待兴,学生的年纪参差不齐。宁先生在我们班是最小的,她却先走了,我们这些成天还忙着全世界开会的,不觉得自己老,总觉得好时光才刚开始,宁先生一走,却像敲醒了我们。

          路先生的回忆,将我带去的是四十年前的我的母校。学生得到升学的机会不易,蹉跎岁月里经历过辛苦,惰性未生,兼以年纪尚轻,不知倦怠,读书可谓如饥似渴。看到曾处困厄多年的先生们,重获生机,渐向老迈也不愿停歇工作,更对专业心存理想,以为承继传统的职责在身。宁先生是有家学根底的,经年富庶的江南小镇民风淳朴,她的家族在当地根基甚深,动荡的人世未受太大冲击,她接受父亲的指引念书,她曾说起少年时如何细细揭开书橱的封条,拿出书再封上。如此喧嚣中被护佑了一份安宁,又适时地得到升学的机缘,这是宁先生的幸运。

          路先生和宁先生同为谭先生的弟子,得到他的亲授。谭先生要求研究生每周需得见面谈话一个小时,指导念书和文章,并带着他们做诗选,修订文学史,做些实践工作。这些教导,多是在谭先生家中完成。现在谭先生的住所已经被钉上了黑底银字的铭牌成了故居,我读书时亦探访过,宁夏路的黑色的小门推开进去,是细巧庭院,灰黑砂石小路通向褚黄色的二层小楼,道旁的苦苣已经结成果实,冠毛白色,风吹即散。宁夏路、颐和路、江苏路那一带靠近学校,读书时我们常常流连,那些小路最绕人也最迷人。黄墙黑瓦,藤蔓爬壁,蔷薇科的花木杂生其间,花时必奋力怒放,引路人停留注目。时有猫悄然潜行在落满松叶的屋顶或围墙上,又突然隐没。

          一楼的书房是师生彼时的聚集地。夏日,谭先生坐在藤椅上与学生说话也是说课,师母送瓜果来,也坐在一旁听。午后暑热,他们边扇扇子边说话。谭先生常用一把羽毛扇,其他人多用寻常蒲扇。宁先生的扇子与众人的都不同,是绣制团扇,细考可能是出自哪位名手。宁先生穿用考究却不自知,有次被古典文献的一位老师打趣了以后,她过一日竟穿了男式的亚麻西服过来听谭先生谈课,据说是她父亲的旧衣改的,也很让同学惊讶了一番。谭先生的小女儿,他们的小师妹当时在读高中,偶尔也会下楼来。她扇扇子的方法很有趣,总是倒着扇,扇面向下,几分顽相,这位师妹后来嫁给了谭先生最后带的学生。

          天下的美人多矣,读中文系的人,是读着《洛神赋》心生眷恋,经由文学娇养了挑剔的审美,语言构建的想象更无边际,宁先生却诚如《玉台新咏序》中所言“其佳丽也如彼,其才情也如此”。大家对她偶像之心既生,因此也不敢冒犯,不过镌成青春的美好回忆。大三的时候,美术系的展览,有一幅画是宁先生做的模特,众人就纷纷传说了这罕有的事,后来果然画画的人成了宁先生的丈夫。也听说,她和她先生是少年时就认识的,不过在大学时重逢。她天性纯良,为学专注,留下来读研究所已经小有成绩,大概她那时候天赋既好,年纪最轻,心性沉静,确实很早就现出了未来的开阔气象。

          日头转,黄昏至,与路先生告别,走至暮色四合,路灯亮起,身影跟随步履沉默不语。在这个城市我度过了七年的光阴,始终有幸在先生身畔,对先生的眷恋景仰,也影响了自己的很多选择。本科论文我写了《谢朓诗研究》,是因为宁先生本科论文做的是谢灵运的研究。如此在和先生同样的年纪,宁先生做“大谢”,我做“小谢”,以为也是致敬。记得也是差不多的黄昏,我把厚厚的一叠打印稿拿去给宁先生,她仔细看了目录,收好放在包里。我跟随着宁先生走出研究室,走下紫红色木质扶手的楼梯,从中文系主楼面东的正门走出来,走过长长的中轴通道,雨后湿润的空气里早桂的暗香浮动,潮湿的路面落满黄山栾树的细小花朵,沿着台阶步步走下去,直下山走到主路,道边草地几株红花石蒜在暮色中亦见色浓,是所谓的花叶不相见的不祥之花。正是秋分时节,阴阳之气浮沉交替,日月晨昏长短更迭,我与宁先生道别,她乌发蓬松,脸庞轮廓秀挺,有神驻的荣光,只是我目光落到先生拿着包的手上,看到她极瘦削的、疲态尽显的手,方觉察光阴原来也追逐着我的先生。也是那天,宁先生告诉我,做一位学者,要一辈子的努力,会有很长一段辛苦的路,可也是快乐的路要走。

          后来如愿跟随宁先生读研,宁先生让我去做钱牧斋的研究。宁先生最早和我说到的是绛云楼失火一事。钱牧斋在《赖古堂文选序》中写到,顺治七年,初冬之夜,他与柳如是的小女儿和乳母在楼上嬉戏,不慎打翻烛火,酿成大火,付诸一炬的有他苦心收集的史料及《明史》手稿。钱牧斋说这本书稿是他“忘食废寝,穷岁月而告成”,他说这一场火是“知天之不假我以斯文也”。 

          想起和S君在旧书店的那次偶然,是所谓天不可预虑兮,道不可预谋。我一开始诚然是看不上钱谦益的,是因为宁先生,我开始去读他的诗作,并由此承继了宁先生的清诗研究的理路,我是很久之后才明白了那一刻我是被宁先生选中的人。在研读之后,钱牧斋的海纳鲸吞与沉郁博丽吸引了我。有一段时间,这个城市满街的公交车站牌都是电影《柳如是》的海报。人们谈论钱牧斋是以年迈之躯迎娶年轻歌妓柳如是的钱牧斋,却不知两人“洞房清夜秋灯里,共简庄周说剑篇”的和鸣,人们谈论钱牧斋是谈论因为水太冷而不肯自杀殉国的钱牧斋,却不知他一生“嫦娥老大无归处,独倚银轮哭桂花”的憾悔。出演钱牧斋的是耳顺之年依然长着多情面孔的秦汉,更让钱牧斋与传说中的形象重叠。可是他其实是一代文宗,黄道周被清军杀死前,说钱牧斋没死,国史就没亡,世人曾经如此深重地寄望他。我曾不齿于他的降清,后来我知道人生在于选择,而选择后的痛苦更逾于选择前。降清后暗中支持反清义举,却屡屡失败,入清后修《明史》,却遇绛云楼失火。如此再读“知天之不假我以斯文也”,是非常凄然的。

          (原文全文刊于《花城》2020年第1期)

          四、名师点评


        结对名师:汪政

          汪政,评论家,江苏省作协副主席、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

          对同时代文学的谦逊

          朱婧已经有了相当长的写作经历,较长时间的写作经历对一个写作者来说是十分有用的积累,而不仅仅是空洞的时间。这里有自己的思考与探索,有对发展变化中的文学思潮的感知,更有对社会现实变迁的认识。

          朱婧一直在大学学习和工作,这对她的文学成长也是得天独厚的,而且,她从事的就是大学文学教育。所以,她的工作、专业与她的创作是一体的。现在,大学的文学氛围越来越浓厚,不仅是大学师生从事文学创作蔚为风气,更有许多作家加盟大学,文学创意写作成为新兴的专业。朱婧所在的南京师范大学一直有文学创作的传统,不仅许多走出校门的学子成为着名的作家、文学批评家,更有许多在校的老师就是着名的作家、诗人和一线的文学评论家,远的不说,就目前在校的老师就有鲁羊、郭平、骆冬青,朱晓进、谭桂林、何平、刘志权、沈杏培、赵普光等。这样的师资与氛围对一个青年作家的成长无疑是优质而丰厚的土壤。

          进入省作协“名师带徒”计划后,朱婧的创作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她参加了一系列文学创作与文学评论活动,已经成为有影响的创作与评论两栖的青年文学人才,并入选了省“紫金文化人才培养工程”,短篇小说《那只狗它要去安徽》获江苏省第七届紫金山文学奖。这些荣誉与成绩是对朱婧这一阶段创作的肯定。

          朱婧的创作已经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这种风格是由多方面构成的,是题材,是主题,是人物刻画,也是小说的体式与语言的特色。而风格的形成一方面固然是由她的创作构成的,另一方面也是她不断思考的结果,体现了她对当下文学的认识,对自己创作修改的发现,可以说,朱婧已经有了自己相对成熟的文学观。这一点对一个青年作家非常重要,也是一个作家进入自觉阶段的重要标识。只有有了自己对文学的理解,才会有属于自己文学的根性,才会有自己前进的方向,也才会在五花八门的文学潮流中不随波逐流,才会有所坚持,有所放弃。

          不管是阅读界还是评论界,对朱婧的评价是相对一致的,她对当下城市、对大学、对青年知识分子,对生活在城市的边缘人群相当熟悉。这是朱婧的人物画廊,也是朱婧精心经营的文学世界。表面看上去,她似乎不太在意切近的社会背景,也不去选择宏大叙事,但是这不说明她对社会现实的隔膜,相反,她对生活有独特的理解,对世态人情有细腻的感受,而且,她不是生硬地给作品和人物贴上时代的标签,用一些现成的社会重大事件作为叙事的背景,而是能够把社会变迁转化为一种氛围与精神,转化为真正能够影响人心的调子,从而更加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再现这个社会的总体精神,这样处理时代与文学是符合文学规律的,如同马克思美学所倡导的,是美学的和历史的。

          朱婧有着良好的文学修养,她对文学传统的吸收,对同时代文学谦逊的态度,她在文学史、文学理论与写作理论及其教学上的努力都使她越来越成为一个学院作家,可以相信,随着阅历的增长和眼界的开阔,朱婧必将有更大的进步,她的未来值得期待,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