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放弃,说明我还年轻。如果我老了,我就要抓住点什么,不敢失去,不敢奉献。只要敢奉献,才是真年轻。
——叶弥《不老》摘录
近日,中国作家协会第九届、第十届全委会委员,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叶弥做客访谈现场,为大家带来其全新长篇力作《不老》,讲述了一个寻找自我,寻找不老的信心的故事。
叶弥,本名周洁,苏州人。1964年出生。1994年正式开始小说创作。中国作家协会第九届、第十届全委会委员,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代表作品有长篇小说《风流图卷》《美哉少年》,中篇小说《成长如蜕》等,曾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等多种文学奖项。部分作品译至英、美、法、日、俄、德、韩等国,短篇小说《天鹅绒》被姜文改编成电影《太阳照常升起》。2022年7月2日,其长篇新作《不老》在江苏书展首发。现居苏州太湖边。
叶弥作品精彩处在于所写人物脑后皆有反骨,立身行事全随自己心意,或桀骜不驯、或放荡不羁、或性情乖张……他们不在乎世俗的名利,只向着自己内心朦胧的渴望飞奔。
主持人:叶弥老师,您好!首先恭喜您的新作品《不老》和我们的大家见面了,我们知道您的这本书创作历经五年,在《钟山》首发之后,又数次修改才终于成书。请您跟我们客户端读者们简要介绍一下您的这部作品。
叶弥:谢谢主持人。这本书写的是1978年10月份到11月份当中的25天,它反映了当时那个时代在激烈的变革中他人的心理行为。通过这些人物我要反映出就在那个时代,人是怎么追求幸福的,是怎么体现他的个人价值的。
主持人:您的这部作品《不老》的创作方法是“撒大网”,为什么不采取一下子构思好一个核心故事,而是先用“撒大网”的方式,最后才确定核心故事的呢?
叶弥: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所谓的“撒大网”也是写完了以后的总结。当时我按照我的习惯,整理了1978年跟1988年两年的资料,查大量的历史资料,也采访了很多人。当时的规划:上卷是写1978年,下卷是写1988年。但是我整理好那么多资料以后,发现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就觉得这个小说有可能会淹没在这个时代的背景当中。我就采取了一个方式,我就从我所有的资料当中提炼了一部分内容,在这一部分内容当中再提炼出25天我需要的东西,就全部浓缩在里面,然后我把我这些主要的人物也放在这个25天,演绎他们的悲欢离合,所以我写好了之后总结,应该就是说开始是撒了大网,然后当中找到我需要的内谓语。
主持人:孔燕妮作为主角,贯穿了您的两部作品《风流图卷》和《不老》,是这两部作品当中最为重要的人物。不同的是《风流图卷》,您采用的是第一人称叙事,而在《不老》中,您采用的是第三人称叙事,作为一位主动型人格的女性,孔燕妮是否是您整个文学创作中最为充分,令人最为难忘的人物呢?两部作品里的她,对于您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意义吗?
叶弥:她应该是我迄今为止文学创作当中最用心创作的一个人,我记得我那一年,45岁,也是到了女性的更年期,到了更年期以后,我突然意识到女性这个词是比较沉甸甸的,年轻的时候是不觉得自己女性的这个身份有多么深刻的含义。但是到了45岁那一年,我是意识到了女性这个词给我这么一个人、一个作家它带来了什么东西,然后我就开始塑造了孔燕妮这么一个人物,她是一位女性,《风流图卷》是15-25岁,《不老》是35岁这一年。
那么对我来讲,她其实是回顾我个人女性的经历,但是我把我所有对女性的梦想我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是一个大女主。我在里面没有贬低男性的作用,因为男女是相辅相成的。
主持人:好,在《不老》中孔燕妮和俞华南有一场关于解放思想和物质生活的对话,孔燕妮曾谈到,她并不否认物质的意义,但她反对把解放思想简单化。回顾历史,人们之所以吃了不少苦头,或许就是因为把许多东西简单化了。所以对于“肯定物质的意义,否定盲目的激情”在书中您是这样写到的。
叶弥:对。
主持人:您是如何理解的?能不能为我们解读一下?
叶弥:首先它有一层含义就是我们什么事情都不能简单化,我们已经吃了很多简单化的苦头。我们生活是很复杂的,人性也是比较复杂的,也是立体的,但是我们生活当中,每当我们解读人性,解读我们的生活,我们往往会非黑即白,就比较简单化。那么激情,我们都知道,我们经历了很多激情的年代,我们那个激情......并不是说激情不好,而是我们用简单的思维创造了激情,这种激情是应该否定的。当激情基于一种真正的理性跟全面的一种情感,那么这种激情是可靠的,也是安全的。
主持人:是的。小说存在的理由就是从人的外在写到人的灵魂深处,从事物的表象写到内核。这个特点是别的文学门类很难达到的,您的小说中总有一些偏离“正常”的人物,而这些人物总是显得那么迂傻痴狂,仅仅是为了给我们带来戏谑的快感吗?
叶弥:不是。我是2008年那一年搬到了郊区,就是一个乡镇的结合地带,靠近太湖,我在那个地方接触的人都不是特别有成就的人,基本上都是普通的农民、工人、打工者、摆摊的,但是当你跟他好好的坐下来,他向你敞开心扉,你就知道他的内心有一些非常特别的东西,而且是跟他日常生活,跟我们正常的生活都不同的东西。他不是一种异常,而是人性的另外的一种东西,我觉得这比他日常的普通的东西是更有光彩。
主持人:更生动,更有趣。
叶弥:对。
主持人:您刚刚提到您住在太湖边,它是远离中心城区的,您等于说是过着“向往的生活”。那么您在伺弄花草菜蔬,喂养鸡鸭猫狗的生活当中,有没有获得一些写作的灵感?
叶弥:有啊!住在那边到明年4月份就15年了,这个15年当中我是充分的肯定这段生活。当然对我来讲是比较艰难,以前我住在城市的中心,各方面生活都不错,也像个白领一样的,美容、健身。到了那边我啥都没有了,而且收留了很多流浪狗、猫,也种了很多的蔬菜、果树,还有花木,是非常辛苦的。那个地方很不方便,但是它给我一种特别好的地方就在于我只能朝自己的内心看、我只能把自己的生活固定在那个地方。我不开车的时候,我坐公交车进城来回要3个小时,那么没有办法出去,只能面向自己的内心,把自己固定在那一块的地方,就了解那一小片的东西。其实我们现在了解的东西不是少,而是太多了,现在大家都有一种忧虑,觉得自己读的东西少,了解的东西少。其实我觉得我们现在读的东西是太多了,我们了解的东西也太多了。我们现在必须让自己回到自己内心,就尽量的了解到少一点东西,但是你得深入,你得深入什么东西?深入生命,各种生命,包括动物的生命、植物的生命、土地的生命,那当然还有自己的生命。
主持人:好的,在写作之外,那您与社会保持接触的方式和联系的主要方式是什么呢?
叶弥:我就像一位普通妇女一样的,各种交道我都打,邻居、菜场买菜的老太太,还有种地的人,还有一些打工者,我不放弃任何机会采访。就是任何人你跟他交往,哪怕我手上没有笔,我一定要有一个写作的意识,因为我想反映他们的东西。靠采访,也靠读书,但我还是靠接触,最重要的是把自己要放低,要放得很低很低,你才能了解到很多人的生活,他们的生活的真实的状况是什么样的。
主持人:好的,那您对当今社会中有哪一些事情是特别关心或者说特别关注的呢?
叶弥:我不太关注一些特别热点的东西,我关注一些比较小的东西,比如说菜价、汽油什么,跟普通人生活的质量息息相关的东西。那么比如说那时候“扫黑除恶”,这是个大的命题,当然我们也看到它是卓有成效的。但是在我的眼里,我就是看到一个捡垃圾的老头,我去问他,跟他聊天,他说这个扫黑很好。他以前捡垃圾的时候,每天没有多少钱,但是他要给当地的一些黑恶势力他要交保护费,扫了黑以后他就不交这个钱了,当然他交的那个钱是没多少,但对他来讲是一笔巨款了。所以我是关心的是这些东西。
主持人:更多关于民生社会方面。
叶弥:对,这就跟每个人生活质量息息相关的东西。
主持人:好的,我们的这一次访谈就到这里,谢谢叶弥老师。非常感谢!
叶弥:谢谢。